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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又喝了一碗酒,一碗接着一碗,酒劲上涌,视线慢慢模糊,头脑也不甚清晰。
但唯有醉了,他才听不到耳畔的那些声音。
哭泣声,嘶吼声,咆哮声,小孩子的尖叫,妇人的哀嚎...无数重声音汇聚成了无数道的低吟,若闭上眼睛,便能看到尸山血海白骨成林,鼻间满是腥臭的血味。
无数只魔神的残魂低吟着他的名字,‘浮舍’‘浮舍’‘浮舍’。
浮舍想要切断耳朵,想要挖去眼睛,想要割掉鼻子...
但他什么都没有做,他不想让后辈担心,面对人生苦楚时,许多成年人都是这样。
...他唯一能做的,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,咽下一杯又一杯的酒,用酒水浇灭滋生的情绪。
夜已经深了。
新月如画,纯白的月光覆盖在苍茫的雪地上,雪色月色浑然一体,叫人看不出痕迹来。
只是一个人饮酒,难免会没意思。
"摩拉克斯。"
浮舍忽然道,不知道是在向何处说话,酒至微醺,他道:“你来了?”
摩拉克斯,璃月港的神灵,掌控岩之权柄,是尘世七执政中最古老的神明,便是连浮舍的师父留云借风真君见了岩王他老人家,也得称一声‘帝君大人’。
璃月能如此大大咧咧呼岩神本名的,怕也只有浮舍了。
“这个状态。”
岩王帝君垂下金色的眸子,注视着浮舍,半晌,他才缓缓地道:“...持续多久了。”
浮舍是正统的仙家门人,修的也是正道,但此时此刻他的气息哪有半分仙家气质可言。
深红的血顺着脸颊滑下,紫萱色的眸子混乱阴翳,牙齿缝隙间呼出沉沉的邪气,暴虐,疯狂,邪意,此时的浮舍说是仙人,倒不如更像是一尊邪神。
“四年了。”
他轻声道。
这是浮舍第一次向他人坦白。
也不能说是坦白,这是瞒不住了,寻常仙人浮舍有自信掩盖过去,但对帝君却很难做到。
他已经察觉到些许异样了,倒不如坦白为妙。
沉默。
长久长久的沉默。
“你一直瞒着。”
帝君垂着眸子,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深深的阴影,似乎联想到了什么,半晌,他才道:
“一百年前的魔神战争,你也这样做了么...?
因为业障会污染仙人的灵魂,这在璃月历史上从未发生过,从未见到过。
未见花开,那花便不存在。
因为从未发生,他们就当成了理所当然,自然而然地万事无恙岁月静好,其实岁月静好的背后,有人背负着整个璃月的灾厄,默默地行走着。
便是如摩拉克斯,一百年前也未能察觉。
"是。"
浮舍又饮了一碗热酒,酒气上涌,他的眸子却逐渐清明了起来,“那时候的我还很年轻。”
“你现在老了。”
帝君灿金色的眸子倒映着浮舍的面容,他样貌很年轻,但灵魂已然疲惫不堪,眸子深处满是倦怠。
帝君还记得他盛年时的样子,散漫放肆,这个家伙最喜喝酒,抱着酒葫芦常来烦他,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...几百年来都是这样。
‘摩拉..咳,帝君大人,别忙公务啦,离了你璃月照样转,人活一世,没心没肺活得最长’
‘走,喝酒去。’
但他现在老了,因为他有心又有肺,有比任何人都赤忱的心脏,所以他死得也是最早。
“你还剩多少日子。”
帝君沉声道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浮舍轻声道,“也许还有一年,也许我随时都会疯。”
“你要停下来。”
帝君大人灿金色的眸子古奥而又威严,他直直地凝视着浮舍,用下命令般的语气道:“你必须停下来。”
“摩拉克斯。”
浮舍认真地看着他,那笑容有些许无奈:“我现在这个样子,已经停不下来了。结局已经注定了。我注定要疯狂。”
浮舍已经停不下来了,他的灵魂早就被业障侵蚀殆尽。
雪慢慢地融化在屋檐下,一大滩的雪水压破了松柏叶子,砸了下来,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。
只有沉默。
火焰安静地燃烧着。
“你希望。”半晌,摩拉克斯缓缓地道,“我为你做些什么。”
浮舍凝视着那火焰,顿了顿,他转过头来,直直地盯着岩神,嘴唇翕动:
——“我希望,您能负责杀死我。”
在雪色夜色中,他向神明说出了自己的请求。
平静。
像是述说着他人的死亡。
“我会继续祓除业障,直至疯狂。”浮舍缓缓地道:“当我失控的时候,我希望能由您来杀死我。”
“为何...”帝君声音有些